■吳俊宏 【編按】本文作者吳俊宏,1972年就讀成功大學四年級時,因參與組織「成大共產黨」,企圖推翻國民黨,被捕入獄,坐了10年牢。出獄後,參與台灣左派各團體,如夏潮聯合會、政治受難人互助會、工黨、勞動黨等的籌建工作,曾任夏潮聯合會主任秘書。 1974年7月,我被從景美軍法處看守所移監到綠島政治犯監獄。那時綠島監獄仍關了5、6百位的政治犯,押房還相當擁擠,每位人犯睡覺的位子約只有75公分寬,外頭購買來的鋪在地板上草蓆,必須特別截掉一些,才鋪得上去。睡覺時囚犯與囚犯間須隔上一張紙板,以免彼此吸入對方呼出的濁氣。 年輕狂狷的左翼政治犯 這時候監獄的管理,因1970年曾發生台東「泰源監獄暴動事件」,還相當嚴峻,每間押房裡,監方都佈置著不肖的人犯,負責監視他人的動靜,我就曾聽說有人因被打了小報告,遭監方修理了一頓,連牙齒都打掉了。監獄官對囚犯常疾言厲色,視同仇人,這是一個令人有點心寒的地方。 整座監獄被分成4區,不同區的人犯不得往來,同區的也只在短暫放封時,才得以認識交談,其餘時間都被緊緊鎖在押房裡。這種日子還真過得有點沉悶,常見囚犯們,枯坐在自己位置上,背靠牆壁,彼此面面相覷,偶而遠望一下高窗外的藍天,他們的內心似乎平靜無波,每天只有用餐的時刻來到,才能攪動他們那枯坐的心靈。幾位較好學的年輕囚犯,則靜靜看著自己的書。 1975年4月5日蔣介石過世,為了紀念這一位世紀的「偉人」,當局大赦全台囚犯,政治犯也被減刑3分之1,大批的囚犯因而被釋放出獄,由於人數劇減,監方的管理也開始放鬆了,特別在各區押房走廊盡頭,裝置一台電視機,允許囚犯於晚餐後至9點以前,觀看電視或在走廊上自由走動,或至各房串串門子。囚犯們此時才得以彼此相互認識,互相討論思想理念。我在這時候也才真正認識到幾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柏楊、施明德等。 這年年底,我們這批狂狷的年輕左翼政治犯,革命熱情再度燃起,倡議在監獄裡建立新的革命組織,並將此提議告知老同學,邀請他們共襄盛舉。年輕一輩當時所提出的新的革命組織名稱為何,至今我已不記得,只記得當時在一區的林書揚,透過外役難友,輾轉傳來他的看法,提議組織名稱為「政治犯反暴政自衛組織」,英文為Political prisoner Anti-tyranny Self-guard Organization(簡稱PASO),這個名稱因侷限在監獄一隅,不被狂狷的一輩所接受,最後由於年輕一輩意見也產生分歧,此新的革命組織遂告無疾而終。我也就在此時第一次聽到林書揚這一號人物。也對他的日式教育背景,而且常年關在牢裡,居然能運用出這樣的英文辭句,感到好奇。我很想見見他,然他在一區我在四區,不得相見。 建立初步社會主義思想體系 1976年初,在一區的吳榮元傳來林書揚寫的一篇長文,文章標題為何,至今已忘,只記得我深深被該文內容所展現的淵博學識及不同的邏輯觀點所吸引。最令我難忘的是,他居然將「政治」一辭定義為「階級的統御及反統御行為」,而將「法律」一辭定義為「階級關係的界定」。這種觀點令我迷惑,不是說「政治是管理眾人之事」嗎?孫中山如此說,薩孟武的政治學上也如此講的;不是說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嗎?怎麼說是「階級關係的界定」呢?「階級」到底是什麼東西,我開始對他的觀點產生了興趣。 於是我提出一些問題來問他,諸如:「何謂世界觀?」、「何謂意識型態?」、「何謂自由主義?」等等,他皆一一以長文回覆。 看了他的文章後,我才驚覺,過去我雖也曾廣泛的閱讀一些書籍,但所學到的知識,竟然是如此虛無飄渺無根的,我只學到知識的表象,沒有進一步看到這些表象知識背後的本質。「原來是這樣」這是我看了他的文章後最大的感受。 從此我深深的著迷於社會主義的理論,而林書揚也不畏艱險,系統地傳來他所寫的有關社會主義的文章,如「辯證法」「唯物論」「唯物史觀」「宗教本質與發展」等,這些文章,在那極端禁忌的年代裡,有如暮鼓晨鐘,深深的啟發我們這些年輕囚犯的心智,我也在他的指導下,建立了初步的社會主義思想體系。 記得當時,在傳遞他所寫的紙條時,我們常將它藏在衣縫裡,以免被監方查獲。 此外,我們暗中以「字典」稱呼他,一方面因他所具備的豐富學識,幾乎達到有問必答的境界,另一方面,用此稱號,可防止監獄內打小報告的人,常聽到他的名字而起疑心。 如今回想起這些過往小事,還真為當時我們所處的險境,捏把冷汗,也對林書揚的勇氣,油然起敬。 1980年2月,我即將被送往土城監獄,執行出獄前2年的思想洗腦教育,行前林書揚特別叮嚀我一句話:「精幹隱蔽,以待時機,向前走,不要後走。」我依稀記得當時他叮嚀的眼神,除了與我離別的不捨外,更多的是對我這年輕一輩的期待。 1982年2月,我出獄了,他的叮嚀我牢記在心,同時為了實踐所學,工作之餘,我全心投入台灣的左翼運動,然我畢竟年輕,學識淺薄,所能貢獻的力量有限。 1984年12月林書揚終於出獄了,34年7個月的牢獄生涯,並沒有耗損他的鬥志,經過短暫的休息後,他的個人魅力開始展現,在思想上,他集結了部分老同學(老政治犯)以及新一代的左翼進步學生,參與《夏潮論壇》編務,創辦《前方雜誌》,並時時為文為台灣的左翼思想注入新的生命。在政治上,他以個人牢中所累積的豐沛人脈,利用參加婚喪喜慶,串連散落全省各地的老同學,成立「政治受難人互助會」。 這段期間,我一直跟在他身邊,開著車,載著他,南北奔波,深夜不停,只見他不曾露出絲毫的疲態,反而不時顯露著滿足的微笑,彷彿他理想中人類光明的前景,就將實現。 林書揚走了,結束他理想燦爛的一生。 思想上,他是我們年輕一輩的導師,年齡上,他可為我們父輩,可我們和他之間,一直以平輩相稱,直呼其名,這是因為我們和他,有一段監獄裡亦師亦友的患難情誼吧! 書揚兄!一路好走,來世再為吾兄吾師吧! ▲國民黨主席馬英九(右)2006年2月27日晚間出席還原二二八事件座談會,當面向白色恐佈受難者林書揚(中)和二二八受難者陳明忠(左)鞠躬致歉。(圖文/中央社) 新聞來源: YAHOO新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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